旮旮角角贵州史丨贵州举人在康有为发动之前,就已经参加“公车上书”了
光绪二十一年(1895)春,传来了签订《马关条约》,割让台湾赔款白银二亿两的消息,在北京应试的举人群情激愤。据康有为自撰《我史》说,“乃合十八省举人于松筠庵会议,与名者千二百余人,以一昼二夜草万言书,请拒和、迁都、变法三者……遍传都下,士气愤涌,联轨察院前里许,至四月八日(公历5月2日)投递,则察院以既已用宝,无法挽回,却不收”。这就是康有为一直据以为功的“公车上书”。康有为说“与名者千二百余人”,在松筠庵签名单上的只有603人,广西99名居于榜首,贵州以95名仅次于广西。贵州举人确实不甘人后,被称为“偏于西南一隅的贵州书生名动京城、扬眉中华”。有人还说贵州举人是“冒死签名”。
松筠庵集会
在松筠庵签名的贵州举人有:贵筑县:黄钟杰,李瑞棨,李端槩,李端燊,李端荣,谢沛泽,喻熙箴,伍襄钧,张尧煦,陈其铸,萧子鉴,黄泽书,周之麟,周祜,顾福基,陈端厚,张煦春,傅夔,黄厚成,白赞元,彭秀章,蒯兆庚,丁树铭,向日葵,犹海龙,吴正枢,孔繁华,熊滨臣。清镇县:谭沛林,张鸿逵,张可煐。修文县:杜树棻,廖杭,吴廷璧,聂树奇,吴鹏。开州:胡嗣芬,萧正和,何庆崧。天柱县:吴鹤书,杨树琪,陈明清,吴见举。遵义县:张致安,谢承珪,吴懋卿,杨锡谟,蒋燮奇,犹朝选。毕节县:葛明远,杨懋林。龙泉县:曾鹏星,申德渠,周学海,李绍莲。平远州:谈定安,罗会恕,赵昌麒。普定县:陈凤仪,胡俊。印江县:柳元翘,戴仁禄。婺川县:徐致和,聂树楷。铜仁县:颜德辉。开泰县:姜兴胄。镇远县:杨国栋。黄平州:乐嘉藻。桐梓县:艾应芳。贵阳府XX县(签名单中未注明籍贯):徐培中,吕钓璜,白子钊,董玉林。XX县(签名单中未注明籍贯):罗廷珍,黄明,周守彬,杨绶,王崧寿,车鸣桢,彭汝寿,丁汝寯,王勋,陈文焘,申允熙,张清华,胡纪辰,王玉梁,樊瑗,赵永霖,王智元,刘廷魁,魏祚臣,杨元龙,杨鸿翥,马治源。共95人。
历史事实是,在康有为组织松筠庵集会之前,各级官员和举人已经有大规模的联名上书,上书者中不乏封疆大吏。举人上书数量多达31件,签名的举人多达1555人次,其中贵州举人110名,比松筠庵签名单的还多15人。也就是说,贵州举人在松筠庵集会之前就已参与“公车上书”了,且贵州举人上书已呈递到光绪案前。
光绪二十一年(1895)四月初七(公历5月1日),都察院代奏了《葛明远等贵州举人条陈》。
在呈文中,郭明远等开宗明义就指出:“为受挟割地,诸戎生心,将及云、贵,请更正和议、勿割台湾,以巩边防而系民心”。1885年6月9日,在天津签订《中法会订越南条约》,11月28日,此条约在北京交换批准。从此,中国承认法国吞并安南(今越南),中国西南门户大开。故而贵州士子有唇齿之痛,极为忧愤:“而云、贵一隅,近鉴前事、远计后患,尤用悚标,惧祸将及!故敢沥肝胆、冒斧钻,为我皇上一言”。并以普法战争和俄土战争为例慷慨直言:法、土构兵割地是因“皆公私俱竭,不得已而为斯举”。1870年普鲁士因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触怒了法国政府。法国对普鲁士宣战,但战争开始后,法军接连败北。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亲率近十万名法军在色当投降。停战协定赔款2亿法郎,割让阿尔萨斯-洛林的大部分地区。1877-1878年俄罗斯与土耳其争夺势力范围展开第十次战争,俄军兵临奥斯曼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城下,迫使奥斯曼帝国签订了《圣斯特法诺条约》。甲午之战中,“我师虽小有败衄,而十八行省山东而外未受一矢,金瓯依然;津、沽熙熙,神京无恙。率土臣民握拳攘臂,忠义愤发,随地可用,此诚薄海内外所不解者也。”虽然海战失败,但是绝大部分国土没有受损,京城亦安,众臣百姓义愤填膺,为什么甘心仿效法、土二国签城下之盟,这实在让海内外所不理解啊。
甲午战争
呈文中不仅指出:“若复割台,东南之防,更复何有!”割让了台湾,东南沿海哪里还有防御的可能。更进一步指出:“况倭既得台,经营整顿,藉其饶富,无异又益一日本!我弃地不治,故为石田;人尽地乏力,将成天府。不识他日东南各省与强邻为界,何以自存!”后来的事实的确证明了贵州举子的预见,日本据有台湾后,将台湾作为支持本国工业的后盾,同时作为向南方发展的基地,由台湾提供资源、物产及劳力,为其侵略意图服务。
呈文还提醒朝廷:“法人之取越南,欲以窥云、贵、广西;与倭人之取高丽,欲以窥辽阳、山东,其立意相同。”“若不之许,则法衅立开。英索广东、川、藏。俄索新疆、漠北,苟求而不得,亦复如是”,列强觊觎已久,将借此趁机分裂中国。贵州举子还提出:“今者割地之外,复益以二万万之兵费。皇上苟以此二万万之款购置兵械、广募新军、搜求将材、激厉土气、淘汰庸臣、诛磔懦将,信赏必罚以号天下,天下之大,食毛践土之众,岂尽无人心,甘负天日;众志成城,有必然者。”与其还要赔偿两亿银两,不如用来扩大和装备军队,“乘此人心固结之馀,正可以抒义愤而巩边卫;亦时会之不可失者也”。与其他呈文着眼于“門戶既失,危急堪虞”相比,贵州呈文的思虑和眼界显得更为宽远些。
贵州举人上书署名的有:葛明远、吕钓璜、喻熙箴、傅夔、吴廷璧、顾福基、周之麟、吴 鹏、杜树棻、张鸿逵、张煦春、张可煐、王勋、陈清明、马治源、张清华、谢承圭、吴正枢、申德渠、徐致和、曾鹏星、陈凤仪、后贇、廖 杭、乐嘉藻、廖袭华、聂延祜、罗廷珍、石天荣、周廷琛、萧正和、戚朝勋、李端槩、罗会恕、黄莹书、谈定安、胡嗣芬、杨 澍、华 鈖、黄锺杰、戴仁禄、周学海、李绍莲、徐培中、姜兴胄、孔繁锡、胡序铨、熊滨臣、谭沛霖、张杰、刘廷魁、王玉梁、王崧寿、樊瑗、颜德辉、彭汝畴、杨 绶、柳元翘、陈文燽、陈其铸、犹龙、犹朝选、犹海龙、王之珍、王维恪、邹国柱、胡绍铨、吴本基、李端荣、曾寿祺、丁树铭、张致安、吴懋卿、杨锡谟、晏怀新、冯元亮、魏祚臣、周坚、刘端棻、周永年、金正炜、龚绵元、任承纪、杨元龙、胡纪辰、杨鸿翥、丁树楠、李端棨、黄明,王智元、黄家琮、匡履福、朱 勋、杨国栋、丁良佐、张尧煦、聂树楷、申允熙、赵永霖、伍襄钧、艾应芳、聂树奇、周淧、董玉林、曾凤文、蹇念恒、马汝骥、陈夔麒、周祜、胡培元,共110名。
在具名举人中,领衔者葛明远,字子惠,毕节人。光绪二十四年戊戌科进士,曾任江西万载知县。贵州著名土木建筑专家葛天回之祖父。李端槩、李端棨、李端荣和在松筠庵签名的李端燊均是李端棻的堂兄弟。乐嘉藻是贵州辛亥革命的参与者之一。陈夔麒是清末重臣陈夔龙的二哥。蹇念恒是著名作家蹇先艾的父亲。聂树楷,字尊吾,一字得庵,晚号聱园居士,务川人,仡佬族诗人。胡嗣芬,字景威,号宗武,开阳人,当年中进士,民国初参加编纂《清史稿》,又曾主持江南通志局 。聂延祜、丁良佐、周之麟、马汝骥 、张致安均当年中进士。聂延祜曾任广西桂平知县,《贵州通志》编审。丁良佐曾任广西贺县知县。周之麟曾任刑部宥恤司主事。
至于落款日期,一则都察院是双日堂期,代奏条陈在其规定的早朝日。都察院、大理寺随同刑部参加早朝,八日一轮。四月初七日是都察院的早朝日。所以贵州举人的折片可能是四月初六日堂期呈递都察院,初七正好轮都察院早朝呈上。一则据当时天津《直报》报道:“已据都察院于四月初四日将各省孝廉、京官先后所呈各情,缮折具奏,未经发抄”,即都察院于四月初四日已将各省的上书代奏,但还未交内阁发抄。依后一种说法,那么贵州举人的上书是在四月初四日前。
又据《点石斋画报》以“伏阙谏书”为题报道:虽然都察院已将各省的上书代奏,因未交内阁发抄,各省公车不知道都察院是否代奏,便到都察院质询:“是以初六、初八两日,都察院内各省孝廉又聚千余名之多,纷纷议论,势若哄堂。经京畿道前往弹压。诸孝廉声称,历朝有事,文死于谏,武死于战。今我国家被侵受辱至于此极,而文不闻有死谏者,武未有死绥者。三百年养士之恩所成全者,固如是卑鄙无耻耶。一唱百和,院宪等皆无可如何。”报道内容与天津《直报》的报道基本一致。这两天聚集都察院的千余名举人中是否有贵州举人?想来是不会缺席的。据此报道,这两天“势若哄堂”,贵州举人呈文如何呈递呢?我估计贵州呈文应是在四月初四前呈递,初七都察院早朝奏上。
伏阙谏书
由此可知有两个“公车上书”:前一个是由各级官员、举人参与的上书,且呈文已上达。后一个是由康有为在松筠庵组织的上书活动。贵州举人因为对局势的了解深切,故而态度极为坚决,两次都积极参与。所以在论及贵州举人“公车上书”时,绝不能忽略前一个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