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吃贵州丨茅台冰淇淋与混搭的妙谛,饮食世界的拓展,很多时候就源于这种敢于尝试

撰文:周之江 | 2022-06-18 11:00

没有美食和美景相伴,旅途和人生都难称完满,有机会的话,最好不要错过。在“逛吃贵州”的青绿山水、寻常巷陌,有一个看得见、遇得到、闻得着、吃得上的贵州等你来。

看到眼馋处,便是出发时。

正在读英国作家扶霞·邓普洛的美食随笔集《寻味东西》,她在书中写到,中国人“辞旧迎新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来一顿丰盛讲究的年夜饭……不过,吃这些大小年菜的时候,喝什么呢?一直到不久前,最可能出现的答案都是大人喝高粱酿造的高度白酒,孩子们就喝软饮”。

扶霞最近真该来趟贵阳,她会惊讶地发现,大人喝的高度白酒居然摇身一变,也成了孩子喜欢的食品。

没错,读者诸君应该猜到了,作为一个始终要跟上时代潮流的美食专栏作家,我们今天得说说新晋网红茅台冰淇淋。

半个多月前,这款冰淇淋刚刚上市,便引起轰动。口味有三,经典原味、香草及青梅煮酒,截至本周,我总算一一品尝过,有资格说三道四一番了。

茅台冰淇淋

茅台冰淇淋推出当天,据说盛况空前,拙荆去赶热闹,尽管售价不菲,还是带回一份原味来。晚上女儿撕开包装,将上面一层圆盖递给我,刚刚好够舔一口,留下了茅台冰淇淋的初印象——的确有茅台酒味,而且是专属于茅台的那种酱香味。

这周朋友在慢宴约饭,最后上桌的甜品,是摆放在一大个冰盘里的茅台冰淇淋,三种口味俱全,选了一款青梅煮酒,一款香草,细致地品味了一番,甚至为此还拿矿泉水涮过两次口腔,力求去除嘴里的异味,确保能分辨细微的差异。实在地说,是真有惊喜,冰淇淋本身的质量过关,自然不用多说,妙在茅台的运用,比例与调配都恰到好处,香草和青梅也加得刚刚好,不过分抢戏,但也能突显出自己的存在感,恰似高明的捧哏,话不能多,但正好说到点子上,刚刚巧赶上气口,包袱一下子就响了。

同饭的晓龙兄在我的撺掇下,给他那份经典原味又加了些料,倒入小半杯燕京八景的茅台酒。原汤可化原食,原酒效果不得而知,倒是看到他老兄特意制作的短视频,据其描述,慢慢摇一摇,待茅台酒与冰淇淋融合,稍稍搅拌后再食,酒味更甚,但却未必是更好。毕竟即使是调配冰淇淋,也是个不容小觑的技术活,哪是直接将酒一加那么简单。

贵州人喝茅台酒,确实玩出不少花样来。还在国酒香那款卷烟问世之前若干年,好些酒席上,都会有人麻利地踩掉已经喝干的一瓶茅台酒,将整整一包贵烟逐枝塞入瓶内,盖上盖,静置半小时后取出分给众人,号称残余的酒香由此熏到烟内,风味更增云云。我试过若干次,没得说,是真有酒香的,只是不持久,毕竟即使是腌制洗澡泡菜,也至少得两三天,半小时太短,不能入味。

所谓加料的茅台冰淇淋,腌制过的卷烟,说到底不过是酒席上的小小胡闹,老友间图个乐而已。真正有趣的是混搭的妙谛,饮食世界的拓展,很多时候就源于这种敢于尝试。胡适先生一九二零年出版号称现代中国的第一本白话诗集《尝试集》,他在自序里写到:

《尝试集》 图片来源:孔夫子旧书网

“尝试成功自古无!”放翁这话未必是。我今为下一转语:“自古成功在尝试!”请看药圣尝百草,尝了一味又一味。又如名医试丹药,何嫌六百零六次?莫想小试便成功,那有这样容易事!有时试到千百回,始知前功尽抛弃。即使如此已无愧,即此失败便足记。告人“此路不通行”,可使脚力莫枉费。我生求师二十年,今得“尝试”两个字。作诗做事要如此,虽未能到颇有志。作“尝试歌”颂吾师,愿大家都来尝试!

胡先生的白话诗写得如何,文学史自有公论,老实说不算高明,但他老人家开风气之先的功劳不可一笔抹杀。

扶霞《寻味东西》里有段文字非常深刻:“就算想要寻求一种纯粹而本质的湘菜烹饪传统,也会遭到一个事实不可避免的妨碍,那就是当地菜肴的唯一主要标志就是辣椒,一个在并不算久远的过去才来到湖南的墨西哥舶来品。如果湖南家家户户所做的所谓‘正宗’湘菜都沾染了墨西哥的风味,我们还怎么去划定一条严格的界线呢?”

顺带说一句,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烧酒非古法也,自元时始创,其法用浓酒和糟入甑,蒸令气上,用器承取其滴露。凡酸坏之酒,皆可蒸烧”。尽管尚有争论,但至少截止目前,还没有充分的证据表明,制造高度白酒所必须的蒸馏法是我们自主的发明。因蒙古人远征中亚、西亚和欧洲,遂将其术带回中土,大致还是学界普遍认可的说法。而茅台制曲不可或缺的小麦亦为舶来品,其原产地实在北非或西亚,汉代始广泛种植。看见没有,即使是高度白酒这样一个已经烙上中国印记的产品,其形成过程,也经历了若干的“混搭”。

事实上,任何一种文明在其形成的过程中,总是在不断吸收外来的养分,贾雷德·戴蒙德的名著《崩溃:社会如何选择成败兴亡》里揭橥历史上几个重要文明社会的式微乃至消亡时,就清清楚楚地点明,即使高度发达,一旦故步自封,不与外界交流,关起门来自己玩,也难免走到穷途末路。

《崩溃:社会如何选择成败兴亡》

扯远了,好在茅台的心态开放,冰淇淋之后,我已经在期待下一个跟茅台“混搭”的产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