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忆丨一凡:哪个才是我的母校?

撰文、诵读:一凡 | 2022-06-26 10:00

步出考场,身上捆绑的千条线万道索瞬间迸散。祝贺莘莘学子,迈越关山又一重,成为一颗自由欢乐的星辰。

蓝天骄阳、冉冉行云、翱翔的鹰、还有喵星小伙伴,此刻只注目你们,联袂额手相庆。

学子回眸母校,潇洒一别。而那一刻,校园的喜与悲、欢歌与咏叹、诗与远方的童话,代代传承的民谣,铺天盖地涌来,拽回了你的记忆……

这里,我们特邀了多位文化名人,用文字、图片、音频、视频与读者共享其千差万别、个性化的《毕业“季”忆》。

我上过很多学校,但哪个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母校呢?

“母”字的甲骨文,是在“女”字的胸部点了两个点,表示哺乳的能力。古人非常重视婴儿的第一口奶,因为,它决定了你人生的走向。

从这个意义上讲,母亲才是我们人生的第一位老师!

去年秋天,我的母亲无疾而终,享年九十岁。按照她的遗愿,我把她葬在了老家——她劳作了一辈子的那个水湾旁。

水湾不大,清澈的溪水淙淙流过,在这里转了一个“Ω”型的小弯,包围出一片小小的土地,我们的菜地就在这里!

老家的水湾

我对世界的认知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母亲佝偻的背影永远铭刻在我的记忆里,刨地、播种、间苗、浇水、锄草、捉虫……瓜果蔬菜,春种秋收,我就这样在母亲的背影里一天天长大!

我的母亲不识字,也不会讲什么大道理,但她用她的勤劳善良身体力行,为我打开了“人之初”这扇大门!

我觉得,母亲长眠的地方,就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母校!

娘一挥手
我就又去了远方
我把故乡背上
故乡很沉
有娘种的菜地
有娘望我的那扇小窗
那扇窗口
有星星
有月亮
有紫色的小花
有向日葵的一样的太阳
娘说
那星,像我的眼晴
那月,像我笑弯的嘴角
娘说
那太阳,圆得像我的脸
每天,只要这么一想
我就从异乡回到了故乡(一凡)

那第二个母校又在哪里呢?

办完了母亲的后事,我特意来到了村里的小学校旧址。

新的学校建在了村外,原址都被村民盖满了房子,只有一处偏僻的角落还留有一小段石头墙,或许这就是母校留给我最后的一丝印记了吧!

1977年秋天,背着母亲用碎布头缝制的小书包,我高高兴兴地跑到了学校。

学校建在四个村子之间四周没有院墙的一块高地上,一处空旷的操场,两个简易的篮球架,三排朴素的青石瓦房,几棵郁郁葱葱的大树,这就是学校的全貌。

代课老师以“民办教师”为主,还有几位是“知青”。给我们上第一课的就是“知青”老师,一说知青,马上想起了一句歌词“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可是,再细致一点,老师具体长什么样已经记忆模糊了,只记得她教我们认读“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又教我们唱“我爱北京天安门……

入学的第一天就这样快快乐乐地过去了。

第二天,我们的课堂就搬到了生产队的地头上,老师教我们认玉米大豆高粱,教我们认哪些是好草,哪些是毒草,哪些可以喂牛羊,哪些一定不能碰……

其实,这些知识我们早就知道,对这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满庄稼地里乱跑,逮蚂蚱、捉蚰子,用狗尾巴草把蚂蚱穿成一串,用火烤来吃!

老师则满地里追我们,大家都跑累了,就找个空地围坐下来,老师拉起手风琴教我们唱歌!

在我的记忆中,好像没有什么家庭作业,书包里就两本书,一本语文一本数学;练习本是用我父亲的卷烟纸订的,铅笔盒是村卫生室废弃的注射液包装盒改的……

一个班30多个人,每次考试总有几个人考“零蛋”,但是,考“零蛋”似乎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兴致,该玩玩该闹闹,那时没有几个人关注分数,包括各自的家长!

春天来了,老师教我们把一张张带有蚕卵的废报纸撕成一寸见方的小块,然后揣在棉袄的内兜里,用体温来孵化蚕宝宝!每个同学都很用心,就连平时活蹦乱跳的调皮蛋,揣上蚕卵以后,走路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了,甚至半个月都不脱棉袄!

春蚕孵出来了,老师带我们上山去采桑叶,顺便抓蝎子、摘金银花。蝎子和金银花交公,桑叶我们带回家,用剪子细细地铰了来喂蚕。

夏天到了,小麦收割了,老师带着我们去地里拾麦穗。我们把书包里的书掏出来,把拾来的麦穗放进书包里,拾满了交给生产队。

老师还教我们把捡来的麦秸秆,扎成一束一束的“蚕山”,因为这时候蚕宝宝已经长大了,要到蚕山上去结茧。

秋天就更好玩了,庄稼都收割了,我们去地里捞地瓜、捞花生,捡豆子、摘野果……

最好玩的还是“踹老窑”:先用铁铲在地里挖一个深深的隧洞,然后把地瓜放进去,找来一些干柴塞满,点火,熊熊的大火居然能把土坷垃烧红;明火过后,一脚踹下去,把“窑”跺塌,地瓜就被埋在了里面,这就叫“踹老”!

大约半小时过后,小心地把窑扒开,只见热腾腾的地瓜都被焐熟了,软糯香甜,大家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满头大汗,两腮乌黑!

冬天来的时候,水都结了冰,老师带领我们去河里打水!拿一根大人们开山打炮眼用的钢钎,对着冰层一顿猛铲,水就会透过冰层冒出来!令我们惊奇的是,刚从河底冒出来的水居然冒着“热气”!

好玩的还有堆雪人、打雪仗、打揧子、打瓦磕、摔元宝……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就到了春节!

除夕这一天,我最大的乐趣是挨家挨户看人家贴的春联,谁家贴红纸,谁家贴蓝纸,谁家贴白纸,谁家的字写得好看,谁家的门联贴倒了……我会津津有味地欣赏一个下午!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二年级后半学期的时候,“知青”老师们陆陆续续地回城了,生产队的地分到了各家各户,集体劳动的场面没有了,我们的学习生活也由四野田间,变成了参加各类“尖子赛”!

所谓“尖子赛”,就是各个学校选拔出来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到公社或者县里参加考试,然后按照分数排名次!

每次参加考试,都是校长或者老师带队,我也总是能享受到坐在老师自行车后座上这种“最高待遇”,有时考好了,老师会给我们买冰棍儿、买汽水!那种幸福的感觉,直到现在还会经常地回味!

我们当时的学制是五年制,一到五年级总共十个班,每个班六七十人,我们那一届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同学两个人一路考学走出来,其他绝大多数连初中都没上完就参加农村劳动了!

后来上的学校越来越高级,眼界也越来越开阔,遇到的老师也越来越博学,所谓“母校”也就越来越多了,但是我还是十分怀念童年时代的学校生活!

儿时的记忆其实是一个人的人生密码,它会伴随着你的一生,无论走到海角天涯,总是心中挥之不去的执着。

现在的儿童,沉重的书包、繁杂的习题、上不完的补习班……不知道他们将来是不是也会像我一样怀念童年!

我曾在村里遇到了几个儿时的玩伴,和他们相比,我多上了十几年的学,天南地北上下求索,直到现在还是孜孜以求不敢懈怠,而他们则早早地参加了劳动,现在个个儿孙满堂,脸上泛着幸福的红光!

看来,幸福感和文凭学历并不能划等号,它来自你心底的自足!

又是一年一度的毕业季,我心中的母校到底是哪一个呢?

图片制作:张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