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好农村路”获奖作品展播丨路的尽头始终有你

贵州交通广播、贵州公路 | 2025-03-20 15:22

交通古义为交陌相通,今义为运输和邮电事业的总称,当交通做运输意时,文言文对应的词是运输。舟、马、车是古代三大交通工具,“它们载着古人走过了几千年,华夏文明是舟行、马驰、车载的文明。”

天高云淡,和风习习,车窗外的楼屋树木一晃而过。

专心开车的我无暇理睬同车人的喧闹,甚至冒出不耐烦的情绪来。说好的开心度个周末,偏有人提议去乡村摘什么猕猴桃,而且居然建议去清溪村。那地方多年前去过,“穷得尿流!”路也不通,莫非到时候又把车停在进村的那个路口,高一脚矮一脚步行一个多小时走进去?跌跌撞撞不说,双鞋上还会裹满稀泥巴,裤腿上溅满泥星子,收拾起来很费力,有什么开心可言?

清溪村距遵义中心城区仅十几公里,按理说并不算偏远,但很多年前和朋友去那里看他的一个尹姓亲戚,完全被他们的贫穷落后震惊住了,听说2004年那里被列为遵义市乙类贫困村。  

当时发生的一件事,令我很久后想起心里都又惊又愧。那天,尹姓亲戚羞惭地说:“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煮碗面给你们吃吧。”面端上来时,佐料却只有盐和葱花,不见一点儿油星星。也不知是走路走饿了还是第一次吃到那样香的土面条,一口下肚,我由衷地说:“没有油居然也这样好吃呀!”不料主人家却误解了我的话,叫我们先放下碗,然后急匆匆往外跑去,当他满头大汗跑回来时,手上捧着一勺猪油,原来他跑到距他家近半公里远的邻居家去借了这一勺油来。

穷也算了,最恼火的是进村那条路。哦,不,哪里算得上路啊?最记得当时那个亲戚苦着脸叹息说:“半小时下山?那得是年轻身体好的人哦,老年人的话,半小时根本走不下去。返回山上来,非得要1个多小时才行。经常是下山了就不想再上来,上来了又不想再下去。路实在太恼火了!”

可不是吗?来的时候,我们开着越野车到了进村的路口,看见那条细窄泥巴路头痛,朋友嘻嘻笑道:“车开不进去了,走路进去。不远!”他一句“不远”让我们硬了头皮跟在他身后往里走……若不是朋友一路上连哄带骗的鼓劲,我们早打了退堂鼓。

晋· 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写道:“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这世外桃源的地方多么令人向往啊。

但我们来的清溪村是个多么贫穷落后的“世外困境”呀。

没经历过交通不便的人,根本无法真正体会路不通所带来的苦恼及艰难。尹姓亲戚向我们诉苦说,单说冬天烧火的煤吧,用小三轮车把煤运到尽可能到达的地方,就只得一挑挑、一背背弄上去了,最近处也需肩挑背驮一千多米远,况且不是一条好走的路。若用大车运煤,只能开到进村的那个路口,人工背运的路途会更遥远。许多村民望“煤”兴叹,21世纪的现如今,还只得延续古老的土办法一一烧柴。遍山枯枝树木,烧柴当然便宜。然而烧柴火取暖显然有诸多不便,还存在安全隐患。这里曾发生过两起火灾,皆因灶台里烧着柴火,灶台上方挂着香肠腊肉,火温起来,腊肉油直往下滴,人一疏忽,火势就轰然而起,越烧越旺。幸亏扑火及时,没有造成更大损失。但每每想起,却极后怕。

乡人习惯了吃苦受穷,诸多不便与困苦均能默默承受。在他们心里,更心痛读书的娃娃们。一个个幼小人儿,每天深一脚浅一脚从家赶到学校,下半身几乎沾满了泥巴。下雨天,鞋从里到外全部湿透,无一例外。冬天的时候,湿冷的鞋穿在脚上,全身跟着冷起来;脚上经常长冻疮、开冰口,又痒又痛。那一双双稚嫩的眼中,总透露出与他们年龄不符的哀愁。

“出门走好路,出口说好话。”人朝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生活得轻松一些呢?山里人越来越向往外面的世界,出外打工、求学的人渐渐习惯了外面世界的舒适与精彩,最起码不用去走那条泥泞不堪的小路了一一哪怕它是一条归家的路!哪怕这条路承载着浓浓的乡愁!

尹姓亲戚1990年就背起行囊走出家乡。在外打工的他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自己也做过一些小生意。但随着市场经济的高速发展,小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2011年,在外飘泊多年的他想回家乡了。

我把多年前在清溪村的见闻讲出来,意在劝阻此行。可提建议的人不听劝告,坚持要去,并且露出奇怪而神秘兮兮的表情。

车子一路前行,经过汇川区高坪街道办事处,几分钟后就会到达那个进村路口了。尽管风恬日暖,不会再去脚踩烂泥,但一想起又要步行走那条坑洼窄路,心里就没了兴致。

而接下来我却惊奇起来,在小街与进村路口连接处,不再是无法通行的细窄泥巴路。

见我犹豫,坚持要来的那人一脸坏笑地催促:“往里开呀!方向没错!”还朝我眨了眨眼。

驶进一条四米多宽的水泥路,一直延展向前,越往里走,越少有人烟,偶尔看到几处木质房屋立于路旁,与世无争。很多土地仍如荒地,野草疯长,其间依稀可见一株株小树木,在这个深秋季节露了黄叶,静立无言。

在一个地方,我们停车走下来,站在这条路的三岔路口,朋友告诉我们,这是松林凼至老木沟的中间位置,这里宽敞,好停车。

不远处,一男一女在路边晒谷子,黄灿灿的一大块。

“路刚修好,车少,这样好的马路,今天太阳也刚好,晒谷子还真可以。”

眼前这个临时晒谷场被秋日的阳光普照,几个非常可爱的小黄狗在谷物周围欢快地奔跑追逐,一条希望之路坚定地伸向远方,隐入山峦,山峦上是蓝得干净的天空。一幅恬静的乡村美景啊!

“做梦也没想到政府会来修这些路。”沉入迷醉的我被一个声音唤醒。

那个晒谷子的妇女不知何时走到了我们身边,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她是这里的村民周德芬,她和丈夫龙世忠在外打工多年后,考虑到家中老人需要人照顾,毅然返乡,租了村里这片荒坡,种蔬菜、养鸡鸭,两年多来,却没有多少成效。

对创业正起步的这对夫妻来说,“修好了这条路,好日子也就指日可待了。”

龙世忠和他的父辈们一直为出行发愁,十几年前为了能有一条方便出行的路,砍树、劈丛草、垫土,靠他们的双手艰难开挖出一条近一米宽的山路。后来,白泥坝到大塘坡段的通组公路,即是在那条不足一米的山路的基础上,稍加改动而来。

遵义的交通建设史,犹如一道漫长而望不见终点的跑道,一代又一代的人往下传递着浸泡过无限希望的接力棒,跑下去,干下去,就把梦想逐一变成现实。

所以说起修路来,周德芬夫妻有很深的感叹。而对于通路的愿望,他们也有更迫切的心情。

“以前我们在这里种了蔬菜,要从田地里一点点背上来,路没搞好,车开不来,很费力。加上家里老人病了些日子,也被拖着了,没有找到什么钱。如今路修好了,肯定会越来越好。我们准备再去贷点款,希望能做大,往外大发展。”周德芬信心满满地说。

看着这个眼中放着希望之光的妇女,谁会不相信他们以后的路会越走越宽呢?

出外打工的很多人都陆续开始了返乡之路。曾经,在那个特殊年代,他们中许多人是含着泪伤心离开家乡的:因为一方水土养不起一方人,不出去打工挣钱,妻儿父母就会衣不裹体食不果腹。

可回家来又干什么好呢?当年返回家乡的尹姓亲戚曾苦思冥想,寻找着合适的机遇。

 这一年,他的一个朋友去新西兰玩,回来时带了一些红心猕猴桃送给他。拿着猕猴桃左看右看,样子虽说不好看,里面的果肉却如此香甜美味,“如果栽种这个……”心中一动,完全不懂栽培果树技术的他,却有一颗精明的头脑、实干的魄力,他果敢地着手他的计划了:找几个志同道合的股东,以400元左右一亩的价格租了几百亩荒地,租期二十年。

他将出外打工时积攒的钱倾囊拿出,培整土地,栽下果树苗,和股东们边种边学,付出了无数心血,也寄予了无限希望。“春耕夏种汗滴土, 秋收冬藏盼丰年。”眼见树苗长大了,开始挂果了,果实成熟了,大家欢喜异常,那些流过的汗水,付出过的辛劳,在此刻都有了回报。

而欢喜过后冷静下来,他们却犯了愁:满树的红心猕猴桃如何摘下来?如何运出去?如何变成钱?交通不便,运输成为大问题,总不可能学古人用马驮出去吧。他们算了笔账,请人来采摘要花一笔人工费,肩挑背驮弄出去又是一笔不小的人工费,猕猴桃经不起折腾,弄来弄去会坏掉一些,这样一算成本就非常高了。尽管当初两城区栽种红心猕猴桃的只有他们这一家,但38元一斤卖出去,对顾客来说价高不易接受,对他们自己来说也没多大利润。

他的钱全投到果林上了,已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于是开始发动亲戚朋友,希望大家带人进来帮着销一点算一点。

我们就是那时候被朋友带进山去的。

我们艰难地跟在尹姓亲戚和他兄弟的后面,他们则背着满背的红心猕猴桃低头跋涉在那条1米宽的土泥巴路上。看着满脚的泥巴,想着树上那些成熟了快烂掉的猕猴桃,满心落寞无限气馁的他们发着牢骚,说着丧气话:“真想把这些猕猴桃扔到山沟沟里去!”

这样的想法不止一次冒出来。2011年到2017年的时间里,自从果树开始结果,却因运输成本过高,交通不便,导致眼见硕果累累却反而成为一种负累的矛盾局面,犹如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尹姓亲戚很多次都在默默盘算,难道真的就陷在这个看不到前景的果林上一辈子吗?交通这样困难,人工成本只会越来越高,看来,恐怕要考虑是不是该放弃了?

他后来放弃种植了吗?正陷入沉思,朋友指着其中一条支路说:“走吧,虽说车子可以开到果园,但我们走几步吧,不远!”

这个“不远”让我狐疑又担心,但眼见路那么好,走走就当锻炼吧。

果然,仅几分钟,眼前即出现一大片果树林。

有个人手持电话走向我们,听见他哈哈笑着问:“为什么不把车开过来?”

居然是尹姓亲戚,几年不见,发现他比多年前更年轻了一般,神采奕奕,曾经的满脸愁苦已然消失。

那年送走我们后,他握着卖水果得到的钱,想着这样微薄的收入还不够支付各种杂费,而树上的果实已烂坏了许多,心里无限伤感。那一夜,他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

就在进退两难时,万没想到有一天,日日困扰着他们出行不便的问题,终于有望被解决了。

2017年9月,松林凼至老木沟要修“组组通”硬化路了。

消息传来,四十多岁的尹姓亲戚喜极而泣:这几百亩红心猕猴桃和脆红李终于有救了,终于看到了希望和春天。因为他租赁的那几百亩土地就在这条路几十米远的支路上。

“修这条路,老百姓得到了真正的实惠,出行方便了。水的问题也帮我们解决了,我是衷心感谢政府啊!”他非常动情地说这些话时,眼睛湿润起来。也许他是想到了这么多年路不通时的艰难与无助,也许是为看到的希望而满心激动。

“你们进来时一定也看到了一路上还有些荒地,下一步我准备全租过来,在附近发展农庄,化整为零。可以让城里人来认种自己的果树苗,这里空气好,还可以在这里小住两天,享受乡村生活。”他喜滋滋憧憬着未来的蓝图。“我所想的这些,前提都是因为有了路,否则想都不敢想!”

自从2017年10月份路修好后,他们种植的400多亩红心猕猴桃、脆红李已经不愁销路。以前路不通时,运输成本过高,即使每斤红心猕猴桃卖38元一斤,也没多大利润。自从路修通后,购买者开车来自己采摘,红心猕猴桃20元一斤,脆红李8元一斤,人们享受到采摘的乐趣,果实又新鲜。很多人带了孩子来一起采摘,还享受了亲子活动的幸福,让孩子们感受到亲近大自然的快乐;对于果农来说,减少了采摘的人工费、没有了背运出去的运输费,这些是实实在在的实惠呀。

如今,松林凼至老木沟的路通了,尹姓亲戚的经果林越来越红火,效益已经凸显。这带动了周边一些人也开始将曾经荒废的土地开挖出来,尝试栽种各种果树。他积极地为这些后来者提供树苗,提供技术人员免费传授栽培技术。

“难道你不怕形成竞争,对你们的生意会有影响吗?”我好奇地问。

他真诚地说:“单凭哪一个人是成不了大事的,要大家一起来做才能扩大影响。我的理解是,大家栽培起各种水果,猕猴桃、脆红李、板栗、梨子、桃子等等,人家就会知道我们这个地方各种水果都有,名声出去了,来的人才会更多。”           

2017年,遵义市近四个月即完成“组组通”项目建设4316公里,超额完成目标任务;2018年完成7662公里;2019年初提前完成“组组通”公路三年大决战任务,至此,11566公里通组路串联遵义乡村,6678个村民组从中受惠,把“不可能”变成了“一定能”。

“四好农村路”不仅改善了村民们的交通条件,更激发了乡村的发展活力。成千上万的群众告别了“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灰”的糟心日子,这些细密的“毛细血管”流动着走出去、回家来的喜怒哀乐,成为老百姓家门口的致富路、幸福路、连心路、振兴路。

从前,祖祖辈辈生活在交通不便的地方,很多人被逼得往外走了,尽管乡土难离,乡音难改,一步三回顾中,却没有办法回头。但没有人真正愿意离开故土,这不仅仅是落叶归根的问题,而是无论你走去了哪里,那无时无刻不萦绕于心的乡愁就在那里,时时在召唤自己归来。

然而,贫困如病毒一样是会“传染”的。漫长的岁月中,不通路的乡人们熬守着最贫苦的日子,年轻的走出去打工挣钱,老人孩子只得绻守在家里等待远行之人。

如今啊,归家的路通了,居住环境已大幅度得到改善,很多走出去的人终于开始往回走,拿出多年在外苦拼苦熬挣下来的钱培修房屋,他们提交了要在老屋基上拆除木板房,重建二层、三层砖瓦房的申请。

往日寂寥冷落的乡村开始热闹起来。在不久的将来,会再度炊烟袅袅、鸡犬相闻、欢声笑语!夜里会有很多的灯亮起来,发出柔和诱人的光辉,等待每一个归人!

“共产党好啊,政府好啊,真正为我们老百姓着想呢。”说起这些“组组通”公路,从男女老幼不同的老百姓口中听到的最相同的话就是这一句了。由衷的,欢喜的,质朴的,不由自主往外蹦。纯良的村民们眼神喜悦,脸上发着光。

“我们走在路上,而路的尽头始终有你一一亲爱的党!”

作者简介:本名赵安兵,笔名钓秋,贵州省遵义市人。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遵义市铁合金公司宣传部任记者、编辑工作。有文章在《遵义日报》《遵义晚报》《贵州散文》《汇川文萃》《交通新志》《黔北作家》《遵义文艺》《大风起兮》等报刊书籍选中刊发、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