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读堂”讲座选·第一卷 | 精读“精读堂”,精读作家们眼里的那些经典(五)
《剩下他孤身一人的夜晚:“精读堂”讲座选·第一卷》一书中十五位作家眼里的经典作品,正如马原在与刁斗的对话《小说的生与死》里所说,“我希望小说剩下的东西是一些诸如魂魄一样的,虚无的,缥缈的,但是诗意的,是可以引发你遐想的那部分存在。”
本书包含了当今十五位具有影响力的中国作家对他们“正在重读的书”的一次精读体验,以重读“精读堂”、精读“精读堂”的方式,使读者们再次接近作家们眼里的那些经典。今天,郑翔、东君、谢廷秋三位作家将与大家分享他们眼中的“经典”。
郑翔
超越存在困境的哲学之诗
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现为浙江省作协浙江文学院创研室主任,文学评论委员会副主任,一级作家。在《小说评论》《扬子江评论》《文艺报》等刊物发表文学评论六十余篇,出版文学史研究专著《生命意义与文学表达》。
郑 翔/超越存在困境的哲学之诗——鲁迅《野草》略谈
◆《野草》是一部非常独特的作品。“《野草》区别于鲁迅其他创作的最大的特征是,它所隐藏的深邃的哲理性和传达上的象征性。”鲁迅说他的哲学都包括在《野草》里了,但他并不希望青年人读他的《野草》,因为这是一部写给他自己的作品,有人称之为“独语”。但也正因为不需要读者,才能让鲁迅“径直逼视自己灵魂的最深处,捕捉自我微妙的难以言传的感觉(包括直觉)、情绪、心理、意识(包括潜意识),进行更高、更深层次的哲理思考”,才能让鲁迅的艺术才华得到最自由的发挥。所以,虽然《野草》是鲁迅著作里最薄的,却是鲁迅“送给中国新文学的一份分量最厚重的礼物”,是“中国现代散文诗开山的代表性果实,也是迄今为止现代主义散文诗中无法超越的一座高峰”。
◆《野草》中的各篇完成了对鲁迅生命哲学的拼图。但是在最后,我要特别强调一点,那就是《野草》中鲁迅的形象。罗念生在评论他所翻译的古希腊戏剧中的人物时说,古希腊戏剧的伟大,是因为它们塑造出了“能独立行动的人”,也就是能够独立挑战并承担命运的个体。类似于加缪《西西弗的神话》中的西西弗。而在中国现代文学中几乎没有这种形象(《子夜》里的吴荪甫,《春桃》里的春桃,算是两个比较坚强的形象),他们都是需要依靠其他力量才能站立,比如爱情、家庭、集体、主义等,一离开这些依靠物,他们就软弱如泥。只有在《野草》中,我们才看到了一个“能独立行动的人”,一个能独自肩起黑暗与虚无的闸门,即便面对“无物之阵”,即便知道前面是坟,仍毅然决然往前走的“精神界战士”的形象,一个伟大的、唯一的,敢于独自承担中华民族向前走的使命的“民族魂”形象。
东君
脑袋里是喜剧,心脏里是悲剧
本名郑晓泉。温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主要从事小说创作,兼及诗与随笔。结集作品有《东瓯小史》《某年某月某先生》《子虚先生在乌有乡》《徒然先生穿过北冰洋》《立鱼》等。另著有长篇小说《浮世三记》《树巢》等。2012年,小说《听洪素手弹琴》获第二届郁达夫小说奖的短篇小说奖,展现了“无用”之美在今天的遽然坠落与无处安身。2017年,获“茅盾文学新人奖”。
东君/脑袋里是喜剧,心脏里是悲剧——芥川龙之介眼中的中国与中国人眼中的芥川
◆“脑袋里是喜剧,心脏里是悲剧。”这句话是我读《芥川龙之介研究集》时无意中看到的,于是随手拿来作这个讲座的题目。各位听说芥川龙之介这名字,大约会想到电影《罗生门》,以及由此衍生出来的“罗生门事件”这个词。事实上,黑泽明执导的电影《罗生门》是由芥川的小说《罗生门》与《竹林中》两个短篇改编而成,确切地说,背景取自前者,情节则取自后者。原著小说《罗生门》与《鼻子》一样,均取材于《今昔物语》,最早是由鲁迅翻译过来的。我看本期“精读堂”公众号推送的文章中有提到“罗生门”“竹林中”,因此就在这里赘言几句。但我今天要谈的不是《罗生门》,而是另外一个关于芥川龙之介的话题。
◆《某傻子的一生》从表面(包括题目)来看有点近于《狂人日记》,但细读之下,就会发现二人的叙述风格与路数都不一样。芥川这篇小说虽然没有采用第一人称的叙述手法,但仍然带有“私小说”的某些特点。《某傻子的一生》散漫写来,语无伦次,却又仿佛有一根线把散乱一地的珠子串了起来。他所写的大都是日常生活中属于个人的一种寂寞的心境、无聊的状态和厌世的情绪。他就这样无所忌畏地写出来,也不管读者能否懂得。芥川自杀前一个月写给小说家久米正雄的一封信中就曾不无审慎地写道:“稿(即《某傻子的一生》)中所出现的人物你大概都知道。但是发表之后,希望你不要加上注解。”为什么“不要加上注解”?因为这一类文字很可能会坐实自己或别人的隐私,于人于己,都不太好。
我以为,作为小说家,芥川作品里面的成分似乎要比鲁迅复杂。他总是能从“瞬间危机”发现人性的暗区,从现实的缝隙切入,一步步迫近事物的本质,因此,他那种近于幽暗的叙述里面总有什么东西如同水光一样微微晃荡着,使人产生隐约的不安,却又仿佛有所期待。芥川小说的魅力,大概就在这里。
谢廷秋
小说的生与死
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文学博士、博士生导师。贵州省省管专家,贵州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学术带头人。中国新文学学会副会长,贵州省中国现当代文学学会会长,贵州省文艺理论家协会副主席,贵州省作家协会理事,贵州省社会科学联合会委员,贵州省学位委员会学科评议组成员。
谢廷秋/丰饶的文学世界——莫言之经典永存
◆提到中国当代文学,莫言是一个谁也没法回避的名字,他不仅获得了中国文学中长篇小说的最高奖茅盾文学奖,而且还获得了世界文学的最高奖诺贝尔文学奖。他之所以能够走上世界文学的高峰,正是因为创造了一个丰饶的文学世界,留下了永存的文学经典。
◆莫言讲述的中国故事,洋溢着浑厚、悲悯的人类情怀,收获诺奖乃实至名归。纵观他的小说,我们可以发现莫言的小说深受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影响,且这种影响是多方面的:有意识流小说的内心独白、心理分析、感觉印象、幻觉梦境、时空颠倒等;有魔幻现实主义的隐喻、象征、预言、神秘、魔幻;也有荒诞派戏剧的夸张、变形、荒诞;还有结构主义、感觉主义、象征主义等等。在西方作家中,莫言最推崇两位,即威廉·福克纳和加西亚·马尔克斯。莫言小说结构的最大特点就是不断地进行场景切换和时空颠倒,具有明显的空间形式小说的特征,与福克纳的风格遥相呼应,而他引用神话传说以及用动物角度叙事则明显带有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色彩。
◆莫言对世界的认识和叙述是独特的,而不是教科书似的,他意识到人们被一个“鸟笼”罩住,但他在想象和叙述世界中飞出了那个鸟笼,他的心灵、才情始终在飞翔。他的每一次飞翔,都拓展了文学的疆域,给我们带来了一个丰饶的文学世界,留下了永存的文学经典。让我们关注经典,阅读经典,在书香中看遍万千世界,在经典中体味百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