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读堂·录音整理】王华|我们命里的那些风筝 卡勒德·胡赛尼《追风筝的人》
我们命里的那些风筝
卡勒德·胡赛尼《追风筝的人》
【嘉宾】王华,国家一级作家,贵州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本次“精读堂”第36期讲座活动于2020年8月29日在千翻与作书店进行。
嘉宾王华作品散见于《当代》《人民文学》《中国作家》《山花》等期刊,多次被《小说选刊》《新华文摘》《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等各种选本转载并入选年度选本;
著有长篇小说《桥溪庄》《傩赐》《家园》《花河》《花村》《花城》,小说集《天上没有云朵》,《向日葵》等,发表小说两百多万字。作品多次获奖,有作品被改编成电影,部分作品翻译到海外。
我们命里的那些风筝
卡勒德·胡赛尼《追风筝的人》
《追风筝的人》是美籍阿富汗裔作家卡勒德·胡赛尼(Khaled Hosseini)的第一部小说,也是第一部由阿富汗裔作家创作的英文小说,于2003年出版,连续两年位居《纽约时报》畅销书榜首,在美国销量超过700万册,全球销量超过2000万册,被翻译成61种语言。
2007年又被导演马克·福斯特拍成同名电影,影片获得80届奥斯卡最佳配乐提名。
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个人理解的狭隘,我并不看重畅销书。我认为,它们不过是在一个时代,甚至是一个时段比较受欢迎,而且是只受大众读者欢迎的书。就像曾经的武侠小说、后来的玄幻小说,它们的确风行一时,但却很难长命。长时间以来,我敬长销而不屑于畅销,以为畅销必不可能长销,《追风筝的人》一出来,便给了我一重记耳光。
接触到这本书是因为我一位热心的同学,她也是一位很不错的作家。她读完这本书,觉得很喜欢,便推荐给了我。她告诉我说它是一本畅销全球的书,我读完以后回她说:它不像畅销书啊。她问为什么,我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回答。我想说它其实很厚重,又想说它其实很唯美,但其实又何止这些?
我们看看世界媒体是如何评价的:
极为动人的作品……没有虚矫赘文,没有无病呻吟,只有精炼的篇章……细腻勾勒家庭与友谊、背叛与救赎,无须图表与诠释就能打动并启发吾人。作者对祖国的爱显然与对造成它沧桑的恨一样深……故事娓娓道来,轻笔淡描,近似川端康成的《千只鹤》,而非马哈福兹的《开罗三部曲》。作者描写缓慢沉静的痛苦尤其出色。(《华盛顿邮报》评)
《追风筝的人》最伟大的力量之一是对阿富汗斯坦人与阿富汗斯坦文化的悲悯描绘。作者以温暖、令人欣羡的亲密笔触描写阿富汗斯坦和人民,一部生动且易读的作品。(《芝加哥论坛报》评)
巧妙、惊人的情节交错,让这部小说值得瞩目,这不仅是一部政治史诗,也是一个关于童年选择如何影响成年生活的极度贴近人性的故事。单就书中的角色刻画来看,这部初试啼声之作就已值得一读。从敏感、缺乏安全感的阿米尔到他具有多层次性格的父亲,直到阿米尔回到阿富汗斯坦之后才逐步揭露父亲的牺牲与丑闻,也才了解历史在美国和伊斯兰世界的分岔……这些内容缔造了一部完整的文学作品,将这个过去不引人注意、在新千年却成为全球政治焦点的国家的文化呈现世人面前。同时兼具时代感与高度文学质感,极为难能可贵。(《出版商周刊》评)
作者以极其敏锐的笔触让他的祖国栩栩如生。他深入描绘阿富汗斯坦移民在哀悼失去祖国、努力融入美国生活之际,仍然根深蒂固的传统与风俗。此书是一部睿智并发人深思的小说:赎罪并不必然等同幸福。(《休斯敦纪事报》评)
缠绕着背叛与赎罪的小说以阿富汗斯坦近代的悲剧为骨架,不仅仅是一个关于成长或移民的辛酸故事,作者把这两个元素都融入到得之不易的个人救赎宏景之中。所有的这些,加上丰富的阿富汗斯坦文化风情:魅力难挡。(《科克斯书评》评)
我们来说说关键词:史诗、救赎。先来看看这部书的创作背景:主要以1973-1978的共和国时期、1979-1989苏联入侵、1996-2001,塔利班执政为历史背景,同时还写到了纳迪尔国王时期和末代国王查希尔时期,几十年的时间跨度。
我们来梳理一下这个背景:纳迪尔国王时期:纳迪尔在位时平息叛乱,设立新宪法,建立形式上的君主立宪制度,但自己仍掌握着实权。他进行了一些现代化建设:铺设公路,建立银行,并在1931年建立了阿富汗第一所大学——喀布尔大学。但此时国内存在严重的民族问题。1933年11月8日,纳迪尔在参加一所高中的毕业典礼时,被学生卡利克开枪打死。卡利克正来自一个长期受歧视的部族。
末代国王查希尔时期:查希尔10岁时随父亲前往法国读书,记忆力超群,能说波斯语、普什图语和法语,爱好狩猎。他从小受西方文化影响,意识到国家现代化的重要性。他在位期间加强对外文化交流,设立现代大学,开放酒禁。1964年阿富汗颁布新宪法,实行议会制度,解除妇女面罩束缚(布卡),给女性投票、受教育和工作权利,此举沉重地打击了宗教势力,阿富汗逐渐世俗化。
有这样的描述:“在那几十年里,大批外国技术人员进入阿富汗,而年轻的女孩穿着西方流行的短裙,身穿西装的阿富汗商人开着苏联和西方产的轿车,新式的医院和学校拔地而起,学校里的老师组织男女同学做游戏,大学图书馆里多了许多批判社会和伸张正义的作品,山丘上野餐的男女青年在饮酒唱歌。”
查希尔国王在位的四十年是阿富汗难得的“黄金时代”。山地广布、生活安稳的阿富汗一度被称为“中东小瑞士”。
共和国时期:1973年,查希尔前往意大利治疗眼疾和腰痛,当年7月,他的堂兄、前首相达乌德发动政变,建立了共和国。达乌德给查希尔送信说,阿富汗不再需要他回来。黄金时代就此终结,此后五年里,各种政治势力轮番登场,阿富汗的国名也被改了好几次。
苏联入侵时期:1979年,哈菲佐拉·阿明上台,他曾留学美国,又被苏联人设计诱捕。他上台后先是驱逐苏联专家和外交官,然后废止《苏阿友好合作条约》,最终惹怒了苏联人,他们带着坦克与弹药入驻了阿富汗。
塔利班执政时期:苏联撤退后,各路军阀武装互撕,最终塔利班获得较多的支持,在1996年掌控政权。塔利班创立之初,纪律严明,主张铲除军阀、重建国家、反对腐败、恢复商业,因而深得阿富汗平民支持。但是他们奉行原教主义,执政后宣称要建立最纯洁的伊斯兰国家,在阿富汗实行严酷教法,宗教警察在街上巡逻,男人续须,女人蒙面,禁止娱乐活动,妇女不能接受教育和外出工作,甚至不能高声说话。阿富汗在塔利班的领导下,经济下行,他们就另辟歪路,做起毒品的生意,人民被迫让出良田,忍饥挨饿,种植罂粟,塔利班还把平民的孩子培养成恐怖分子,向全世界输送恐怖主义,最终引来了美国的制裁,然后激进的塔利班制造了震惊世界的911事件。
卡勒德·胡赛尼,1965年生于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市,1980年,卡勒德·胡赛尼随父亲迁往美国。1993年取得行医执照,1999年开始创作,2003年出版第一部小说《追风筝的人》。曾获得联合国人道主义奖、约翰·斯坦贝克文学奖等多个奖项,并受邀担任联合国难民署亲善大使。
我们可以看到,作者正是经历了查希尔时期、共和国时期、苏联入侵时期、塔利班执政时期等。
据作者自述,他和他的兄弟在喀布尔度过的日子就像阿米尔和哈桑的生活那样: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上学。冬天就去放风筝,在电影院看约翰·韦恩的电影。书中跟他的经历最相似的情节是在美国的日子,阿米尔和他的父亲努力创造新的生活。他和阿米尔一样,是一个来自于阿富汗斯坦的移民。他家在瓦兹尔·阿克巴·汗区的房子很大,在那里能举行盛大的派对;他们还去帕格曼野餐。他对童年生活的记忆非常美好。
36期现场
回到上面的两个关键词:史诗、救赎。我们说,不是只要写了一段历史的都叫史诗。堪称史诗的作品,肯定就不仅仅是畅销书。
那么它到底写了什么呢?
“它不仅仅展示了一个人的心灵成长史,也展示了一个民族的灵魂史,一个国家的苦难史。”而它之所以能够吸引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读者,之所以能感动全世界,是因为它讨论了关于人性和人性的救赎问题。人性救赎,是这部小说的核心。
让我做一次导读:书的第一章就抛出了一个命题:“那儿有再次成为好人的路”。这句话代表了什么?代表听者曾经是一个不好的人,曾经犯下过罪恶。在书面,这是说给书中主人翁阿米尔的话,但在书后,何尝又不是说给所有人的?
在个人看来,这里没有用“重新”而是用了“再次”,并不仅仅是因为语言习惯的问题,更多的,在说明人的复杂,人性的复杂。我们不能随便断定一个人是好人或者坏人,一个反社会分子可能是个十分孝顺的人,相反,一个热衷于慈善事业的人可能曾经杀过人……“再次成为好人”意味着我们可以在成长中不断救赎自己,我们的成长,是一个不断悔过,不断自新的过程。
然而,悔过是需要勇气的,它意味着你必须承认并且面对自己的罪过。这一点,阿米尔活到三十八岁才做到了,我们呢?比他强点儿?还是甚至不如他?
书中有一句非常动人的话:为你,千千万万遍!
电影里的中文翻译是:为了你,我愿去一千次!对于中国观众来说,这更容易明白,但诗蕴却给抹掉了。
这句话是阿米尔的仆人朋友(也是兄弟)哈桑对阿米尔说的。阿米尔是一位富人子弟,哈桑则是他家仆人阿里的儿子,两人相隔一年出生,一起长大。这里一开始就出现了等级,一个是资产阶级,一个是无产阶级。我们时常会习惯性地认为,等级能塑造人性,比如高层阶级的骄傲和自信,底层阶级的自卑和萎缩。但这部书颠覆了我们这种狭隘的成见,除了阿米尔内心一直没把哈桑当朋友这一点是等级的罪过,其他地方,我们看不到等级的影子——阿米尔在哈桑面前从来就自信不起来。因为父亲总恨他铁成不了钢,总偏爱哈桑,他甚至一直在嫉妒他。而哈桑,则一直把阿米尔当做最好的朋友,一个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的朋友。
第二章有一句话:喝过同样的乳汁长大的人就是兄弟……
阿米尔的母亲死于难产,哈桑的母亲生下他后就跟一群艺人逃走了,他们两人吃的是同一个乳母的奶,所以他们是兄弟。
听听这一段:哈桑跟我喝过同样的乳汁。我们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同一片草坪上迈出第一步。还有,在同个屋顶下,我们说出第一个字。
我说的是“爸爸”。
他说的是“阿米尔”。我的名字。
如今回头看来,我认为1975年冬天发生的事情——以及随后所有的事情——早已在这两个字里埋下了根源。
不知道在座的是不是都知道我们民间的一种说法,说的是孩子第一次叫的是谁,就意味着谁的命苦。但我认真研究过,说这话的人往往都是被先叫的人,比如爸爸,比如妈妈。而他们在说的时候往往心里暗藏了得意,因为他们心里其实想说的是自己在孩子心中的重要。
在阿米尔心里,爸爸最重要。
在哈桑心里,阿米尔最重要。
从这个苗头,便可看出两种人格雏形——一个自私而懦弱,一个无私而勇敢。这就是主人翁所说的“根源”。当自私和无私成为兄弟,就有故事了。
阿米尔和哈桑,一个是上层人,一个是下层人,一个是普什图人,一个是哈扎拉人,一个是逊尼派,一个是什叶派,一个一心只为了利用,一个却全心全意地忠诚。但是,他们却是兄弟。一对儿反义词兄弟。
关于阿米尔的性格缺陷,在第三章有过一段父亲跟他朋友的对话,说的是他和哈桑在外面受到别人欺负的时候,总是哈桑为他挺身而出,而他们回到家,父亲问起哈桑脸上的伤的时候,阿米尔总是谎称“他摔了一跤”。父亲得出的结论是:一个不能保护自己的男孩,长大之后什么东西都保护不了。
懦弱不是错,因为我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有那么一点懦弱。除非我们生下来就是巨人,那我们完全没有懦弱理由。但我们不是,我们就是普通人,我们身边总有人比我们高大,比我们勇敢,甚至比我们凶恶。那么我们有时候表现出懦弱有什么问题呢,比如受了欺负哭一鼻子,比如挨骂的时候不敢还嘴,比如打不过别人就跑……这些都是可以原谅的。可是有一种情况不行,比如你的朋友在帮助你的时候受到了伤害,别人在因为你受害,而你却悄悄逃跑。
阿米尔就这样铸成了大错:他在亲眼目睹为自己追风筝的哈桑被强暴的时候,却逃之夭夭。我们说,就即便这样,好像也还可以原谅。你不就是胆小吗?顶多就是受人瞧不起。
这里作者有一段话为他开脱:我逃跑,因为我是懦夫。我害怕阿塞夫,害怕他折磨我。我害怕受到伤害……
但是,我宁愿相信自己是出于软弱,因为另外的答案,我逃跑的真正原因,是觉得阿塞夫说得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免费的。为了赢回爸爸(我总觉得爸爸不应该对一个仆人的儿子那么好,不应该给予一个哈扎拉人那么多的爱,不该那么欣赏他)也许这是哈桑必须付出的代价,也许哈桑是我必须宰割的羔羊。这是个公平的代价吗?我还来不及抑止,答案就从意识中冒出来:他是哈扎拉人,不是吗?
这里我们得看看什么是哈扎拉人,为什么普什图人要歧视哈扎拉人?
这是百度上查到的:哈扎拉族是阿富汗斯坦国内第三大民族,属欧罗巴人种和蒙古人种的混合类型。有学者说,哈扎拉是成吉思汗及其后人西征后在阿富汗留下的驻屯兵的后裔。大概就像我们的屯堡人?(屯堡人,是明朝军屯户的后代,军屯户属于驻防在此的驻军)
原来他们不是世居民族。
早在18世纪阿富汗国家形成时哈扎拉人与部分普什图人就有矛盾,哈扎拉人是蒙古族的后裔,普什图人是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关于领土历史遗留问题可能也是矛盾之一。
其次是语言或是风俗习惯。早期哈扎拉人是讲蒙语而非波斯语,而且面貌着装与普什图人也是一眼就能区分的,民族的排异心里可能也占据了位置。
然后是派系。阿富汗是个多民族的国家,除了普什图还有乌兹别克等约有20多个,导致全民族矛盾放大的就是支持穆罕默德合法继承人这件事上,观点相左,被分成逊尼派和什叶派。1888年和1892年什叶派哈扎拉人两次反叛,都失败了,随后被政府血腥镇压,1893年哈扎拉人第三次反叛失败后,遭到了几乎灭族的屠杀,有半数的哈扎拉人死于非命,其余被迫流亡等等。
如果我们的懦弱行为是可以原谅的,那么为我们的懦弱行为找到这样的理由,那就只能证明我们的人格不纯洁了。到了这一步,如果我们承认了自己的不纯洁也还可以原谅,但阿米尔却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假装没有看到哈桑裤子里流出的血,假装没有看到地上那些被血滴染黑的雪。仅仅如此也还罢了,但阿米尔竟然诬陷哈桑偷盗,将他们父子赶出了家门。这就是错上加错,就是罪过了。尤其,当对方还是一个喊出“为你,千千万万次”的人,一个可以为他吃土的人。
想起一个关于人的来源的说法,上帝和撒旦较量的结果……
关于吃土,书中有这么一个情节:阿米尔表现出对哈桑忠诚的质疑,哈桑便表示“我宁愿吃泥巴也不会骗你”,这种时候,阿米尔没有感动,而是进一步质疑:真的吗?如果我让你吃泥巴,你会吃吗?
哈桑说,如果你让我吃,我会的。但你真会让我吃吗?
阿米尔说:我当然不会。但其实从他人格的阴暗面出发,却是巴不得捉弄哈桑一下的。他那会儿脑海里浮现的画面是:哈桑是蚂蚁,而他是那拿着放大镜的人。
这就是心魔在做怪。(关于上帝和人的说法)
这时候,哈桑却笑了。他太信任阿米尔了。阿米尔自己对自己说:这就是那些一诺千金的人的作风,以为别人也和他们一样。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阿米尔竟然一直在欺骗他,而且后来竟陷害了他。(一开始他用石榴打他)他自己没法面对哈桑,尤其没法面对哈桑那种绝对的宽容和忠诚。用阿赛夫的话说,哈桑是一条忠实的狗。忠实是狗的美德,但我们往往用它来骂人。
主线就是这么一个故事,后来就是阿米尔对自己的拯救。他虽然人格有缺陷,但他并不是一个没有良知的人。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背负着负罪感活着(人的不能承受之重)。那些没有良知的人,是不会痛苦的。(阿米乐一直痛苦,在向索拉雅求婚的时候……)虽然,对于阿米尔来说,他的救赎有些稍晚了,哈桑都去世了,但又似乎正是时候:哈桑的儿子正陷入狼窝。(索拉博在塔利班统治下的一家孤儿院里,而且因为他生得好看,他被阿塞夫带走作了性奴)阿米乐婚后没有孩子(是不是老天的意思?)我们之所以要为自己创造这样那样的神灵,就是因为我们本身太微弱……
一部长篇,它要厚重,肯定就不可能是一条单线。本书还有一条副线,这条线属于阿米尔的父亲:一个勇敢、正值,敢于为别人挺身而出的,德高望重的人。
一个曾把自己的儿子抱在膝盖上,告诉他“没有比盗窃更十恶不赦的事情”,说:“当你杀害一个人,你偷走了一条性命,你偷走他妻子身为人妇的权利,夺走他子女的父亲。当你说谎,你偷走别人知道真相的权利。当你诈骗,你偷走公平的权利……”
这个人通过自己的努力,变成了富商,在喀布尔很有名望。他广施穷人,修建孤儿院,后苏联入侵,他被迫逃离自己的国家,在逃难途中,还为一位素不相识的女人拼命。
可就这样一个人,你能说他就是好人吗?
阿里虽是他家的仆人,但阿里从小就被他父亲收留在家,视如己出,他和阿里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好如兄弟。可他却偷了阿里的妻子,生下了哈桑。
仅仅如此也罢了,可他却为了自己的荣誉和声望,一直将这个秘密隐瞒着,直到他死去,也没有勇气说出来。他对阿里如待亲兄弟,待哈桑堪比亲生子,他到处施舍,修孤儿院,他不惜生命为人挺身而出,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救赎自己那卑劣的灵魂。
当哈桑遭到陷害,阿里提出“他们已经不能在这里生活下去了”,要离开这里的时候,他清楚阿里要离开的原因并不仅仅于此,他知道阿里清楚自己的秘密,哈桑遭到陷害只是一个诱因。但他什么都没做。阿米尔提出请新佣人的时候,他曾痛苦地喊过“哈桑哪也不去!哈桑只能在这里,这里是哈桑的家”,可临到头来,他却什么也不敢做。因为公开这个秘密,才是留下哈桑的最无可厚非的理由,但这样一来,他的荣誉、地位,他半生的经营就全毁了。所以,他什么也没做,只在阿里父子离开后,关上了家门。
而且,在祖国遭到侵略的时候,他这样一个堂堂男人,却选择了逃离。所以,其实阿米尔最后在救赎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他父亲。
为什么这样一个人竟做出了这样的事,因为这个故事在讲人的宿命——人非圣贤。
所以,我们千万不要以我们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来给一个人下判断。我甚至认为,我们就不应该用是和非,用对与错来对人下判断。人性永远是复杂的,是善变的。我们能做的,就是每个人心里都应该有一位神明,我们用它来审判并宽恕自己。
网上评价说,这是一部看哭了全世界的书。我一点也不怀疑这种说法。因为故事深入人心,直击每一个人的灵魂。我们试着去想一想,我们一路走来,那些被我们抛弃在人生路上的,我们不敢正视的往事,那些令我们想起来就不禁脸红,不禁想找地缝钻的过往,那些荒唐事,那些不耻的事情,你敢说你没有吗?不敢,任何人都不敢。
虽然有“人非圣贤”为我们开脱,但那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当我们用这句话自我安慰,自我宽恕完了,你的良心就真的安宁了吗?
本书中的风筝这种意向非常棒,事实上,我们的一生就像放风筝,我们的各种欲望、各种感情、我们或好或坏的足迹,我们高尚的或者卑劣的灵魂……虽然看似可以被抛弃在身后,却永远被一根线连着,而线的另一头,是我们牵着的。
中国人也喜欢放风筝,但我好像听过一种说法,就是放放晦气?放风筝就是放晦气,把晦气放走。所以那些断了线的风筝是没人去捡的,都怕那不吉利。我们好好想想,晦气是什么?它代表的是恐惧。也就是说,我们是想把恐惧放走,让它随风飘走,不要它再困绕自己。
阿富汗人没有这种说法,但本书中的风筝却无意间成了一种象征:追回断线的风筝,就等于追回再次做一个好人的机会!我们把那些牵着不堪过往,牵着那些因贪婪而生的各种欲望的风筝线割掉就可以了吗?不可以,得追回来,得勇敢面对,并弥补。
人,性本善吗?人,性本恶吗?这个题目本生就是错的,所以,它没有标准答案。那么,我们能做的,就是一步一步地向着善靠近,努力到最后。
所以,到最后,阿米尔向索拉博喊出了他父亲曾向他喊过的那句话:为你,千千万万遍!
我认为,每一部小说都应该是一部诉状,小说必须要控诉点儿什么。这部书控诉的是一段阿富汗史吗,一段民族史吗?肯定是。书中有很多让人惊心动魄的细节,比如哈桑夫妇的死,比如体育场的徒刑,比如哈桑和他儿子两代人遭到的强暴,比如喀布尔街头被视而不见的尸体,比如可以卖个好价钱的假腿……当阿米尔父子需要救赎的时候,何尝不是他们的国家,民族需要救赎?
但我觉得它更多的是在控诉人性,控诉它的不可操控,控诉暗藏于人性中的那个心魔。这就是为什么它感动了全世界,因为全世界都在这本书里找到了共鸣。
这部小说被马克·福斯特拍成了电影。虽说电影比起小说来很素描,很多细节都必须简化,甚至省略,但它依然很感人。所以,我强烈推荐,如果你没勇气去读一部长篇,看看这部电影也非常好。
【精读堂】
第36期
【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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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KER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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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广播电视台综合广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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