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今夜你会不会来？

作家铃木健二说：“所谓关心，就是把别人的心跳谱成自己的旋律。”某次直播时我随口说起“早班主播的胃永远比闹钟慢半拍，太早了没时间吃早饭，下播了食堂餐大部分菜品又卖完了……”那天，没想到竟然收到住在黄金路的陈奶奶放在广电一楼前台亲手蒸的八个韭菜包子。白色塑料袋包裹还带着余温，工整的便签上写着：“小吉吉趁热吃，下回给你烙手抓饼。”原来电波里流淌的从来不只是声音，是陌生人之间最熨帖的心意相通，我们早已是彼此素未谋面的老友。

记得某个发烧的深夜，我在节目尾声孩子气地留言：“今天轮到你们说晚安。”结果上千条语音问候，开夜班出租的刘师傅甚至录下花果园的落雨声：“王老师，这是贵阳给你唱的摇篮曲。”这些惦念像缝在制服内衬的金线，在无数个凌晨的夜里温暖着我的喉咙。虽然“喆耳根”粉丝们大多数都和我没见过面，但我知道，很多人早就把我当成了好朋友，关心惦记着我，《遇见》，就是这样一个可以相互取暖的地方。

“喆，你从大三进台到现在干的都是同一件事儿，真不腻味？”朋友的调侃让我想起初入台时的光景。第一次录制节目，我在直播间一待就穿越到了八小时之后。强迫症硬想要保证故事的完整性和精彩度不断推翻原稿重录，总而言之用贵阳话来说就是“千帆得很”，从录播间出来的时候领导说你不在节目最后给大家放首歌？我：“大家愿意听歌呀？那必须加首歌！三分二十四秒？OK，回去重新卡故事时间……”录完出来领导提示“这期节目需要插条广告片花”“还需减去15秒？我回去重新卡故事时间……”一来二去，同事们打趣，说我是“录播间长驻民”，可我却乐在其中。不过精益求精的大家也没好到哪儿去，全员无缝衔接，没让录播间休息过一秒，为过劳的录播间设备心疼两秒。

深夜里，回到学生宿舍，那台室友说从老客车站夜市摊上花20块钱千挑万选送我的收音机，成了我的“良师益友”，这部机子从中学到大学一直陪伴着我。每晚我都会把它紧贴耳边，众多主播们的声音仿佛穿越电波，为我补课，成为我最初的“声音导师”。

上班之后，做早班主播的我生物钟是倒置的月光，日常是踩着星星出门，五点起床已成肌肉记忆。主持人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岗位，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必须在镜头前保持精神饱满的状态。这种要求，对我们的生活作息提出了极高的挑战。对于直播节目主持人来说，时间的精准性是至关重要的。每一秒都必须精确无误，容不得半点含糊。在那些非正常的起床时间，长年累月地坚持，还要确保不误播，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压力。尤其像我，那段时间经常需要在半夜起床，如何确保自己能准时醒来，成了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为此，我用了一个略显笨拙但非常有效的方法：两排闹钟、每排三个，排兵布阵在床头，分成两组，每组的闹钟间隔5分钟，每次闹钟响起，家里就像奏响了一支“起床交响乐”——“懒猪起床”“滴滴滴滴”各种铃声此起彼伏。即使这样，我还是会担心各种意外情况。就怕哪一天，某个闹钟没电了、停了、慢了、坏了、不响了，或者我睡得太沉没听见……每一个“万一”都让我如临大敌。最惊心动魄的永远是冬日早晨：披头散发冲进直播间，羽绒服里还裹着昨夜体温，指尖却在触到话筒键的瞬间变得滚烫。主持人的时间是以秒针丈量的。当城市还在酣睡，我们已端坐在话筒前熨平每道声纹。导播间外的饮水机见证过多少百米冲刺，待机键上的指纹叠着年轮。

看到这儿你可能会问“下班咯是不是快乐到飞起？”其实下班的那一刻，也最让人五味杂陈。从直播间高度紧张又兴奋的状态中猛地抽离出来，整个人瞬间就像被抽走了能量，只剩下满身的疲惫。那会儿晚班编辑们的辛苦更是难以言表，下班时往往已熬了一整宿。

记得有一次，我结束值机是凌晨十二点，路过隔壁台的机房，看到一位平时很帅气的同事当时造型如下：眼睛布满红血丝，乱发支棱如天线，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俩鼻孔里还塞着带着血迹的纸巾在剪片。但我当时觉得他依然很帅气，专注的他完全沉浸在工作里，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狼狈”，这大概就是敬业精神最生动的写照吧！他让我想起罗丹的《思想者》——在这个用秒针丈量的世界里，谁不是带着点狼狈的体面？就像芭蕾舞者藏起磨破的脚尖，我们咽下困倦，把最饱满的声音装进每个晨昏的胶囊。

此刻，新路口广电院坝依旧亮着熟悉的灯，这里的电波仍在编织新的相遇。在这里，每个努力生活的人都是发光体，当无数微光在电波中相遇，漫漫长夜便有了破晓的勇气。

梦从来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千万次校准频率后的同频共振。在这趟永不回头的时光列车上，你我都是彼此前行的站台灯。当风吹过新路口的银杏树，愿我们的电波能成为你枕边的星光毯。晚安，明天21:00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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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配图：王喆